Dota无爱

我想我永远都会记得开始玩Dota的那个夏天。

所有的同学都离开学校了,有的离开北京了,只有我自己留下来,把那些在校园的不同宿舍楼之间搬了好几次的行李再搬一次。

键盘的感觉有点奇怪,也许是昨天给办公室的新电脑装系统的时候,用了一下午有点硬度的联想笔记本键盘,自己的华硕比较柔软的手感反而不怎么适应了。

第一批行李通常都是被窝卷,夏天还铺着凉席,我就连垫子、褥子、被单、凉席卷在一起,把被子也卷进去,一股脑卷成一个大卷儿,用军训时的背包带在外面狠狠地打一个结。竖起来,就可以抱走了。虽然姿势很丑也很累,但已经算挺省事的。

然后在双肩书包里塞些随身的衣物,塞得满满的。背在身上,抱着被窝卷。步行,从4号楼走到20号楼。

我已经想不起来我抱着被窝卷到达305房间的时候屋子里都有谁,似乎是没人,也许有人,但彼此也没什么话可说。虽然若有人的话也一定是熟识的人,因为我们早已在无数次补考和重修的考试上见过了,即使尚不知道名字,也比大多数同班同学更为脸熟了。但那种境况下,又能有什么话可说呢。

那个夏天没有网,连晨光都没有。每次换宿舍,学校的网络都需要重新申请。而那个夏天的那次搬家,学校早已放假,网络中心更是早早地空无一人。所以没有网,连晨光都没有。

几个月前我还很珍惜自己的晨光账号,折腾了很久找到一个可以虚拟ipv6网络ip地址的软件,爬到晨光上随便逛逛,虽然网速根本没法支持下载任何东西,但还是想上去逛逛。很多同学都说离开晨光,校园生活就少了一半。如果他们所说的另一半是指好好学习的话,那么离开晨光,我的校园生活就全没了。所以,我一直很珍惜自己的晨光账号,每隔几个月就登陆一次,以免被当做离站ID注销了。

忽然有一天晨光和知行合并到一起了,我那点恋旧的情绪一下子就全没了,心里还是缺了一点什么似的,但却一点也不想回去看看了。不过在那个没有网也没有晨光的夏天,晨光还是当年的晨光。

其实彼时没有网也没有晨光已经不算什么坏消息了,那个夏天根本没有好消息。但在当时,我还没有现在这么淡然。

于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自己组个局域网打Dota。至于当初那些“我留在学校好好补课”这一类说辞,我想父母们也是心知肚明,只是不忍挑破罢了。另外,只能打电脑。

每天早晨6点来电,电流冲开显示器指示灯发出微弱的电流声,这个声音在我们听来比闹钟或是上课铃或是操场的大喇叭更加响亮,我或其他人会从床上坐起来,大喊一声D啊。其他人和我齐声说D呗。然后一起按动电脑机箱上的按钮。整个宿舍立刻充满了电源、CPU和显卡风扇的嗡嗡声。

然后就是打电脑。一把又一把,每个人都疯狂得让人感到疯狂。开始的时候我们连电脑都打不赢,只能五个人打三个简单电脑,后来又打五个简单,再后来才打三个简单两个中等,直到可以打五个令人发狂的,有时候电脑随机的阵容太厉害我们会立刻重开一局。有时候还要输入npne让游戏变得更简单,让虐电脑的快感来的更早一些。

整整一个夏天,直到网络中心重新上班之前。我们废寝忘食,不刷牙不洗脸不下床不穿衣服不叠被子,只为尽早打开电脑开始Dota,早饭是一定不吃的,午饭能晚则晚,能拖到三点吃绝不两点五十吃,若能坚持到四点就等到和晚饭一起吃吧,只为了多打两次电脑。我们夜以继日,不知有多少次,我们握着鼠标直到“砰”地一声楼管面无表情地断开电闸,我从未见过楼管断闸时的表情,我想他一定是面无表情的吧,更多时候我们会用很多线板从水房把电接到宿舍里继续Dota直到凌晨。

然后稍微睡一下,直到早晨6点。周而复始,宿命轮回一般。

如果不废寝忘食,我们一定寝食难安。如果不夜以继日,我们一定彻夜难眠。

从一开始,Dota带给我的,就不是爱。而是越来越难以填补的空虚和寂寥,越来越难以磨灭的痛苦和伤痕,越来越难以释怀的黯淡的年华和荒废的光阴。

那个夏天过后,我们重新开始有网络的日子。代替Dota的不是“在学校好好补课”,而是更多别的“Dota”。

再次开始玩,又是很久以后。和另一帮朋友。往往是晚上九点或十点,在南门集合买个煎饼或是肉夹馍,迎着风大嚼,往亨特慢慢走去。在浩方或VS酣斗到凌晨四点。回家睡觉。那又是另外的故事,很多故事。《刚健之心 刚起之路》就是那时写的,《论辉耀与刷新》也是那时的题目,后来打了整整一年的腹稿。那些日子很有意思,有时候也会怀念,但却没什么机会重现了。

几个星期前,突然觉得Dota没有爱了,也许是高手越来越来多,我这样的菜鸟越来越没有快感了吧。下午犹豫了一会儿,把War3给删了,又一次。每个爱玩游戏的人,都有那么几款游戏,装了删,删了装,装了又删,删了再装。有些最终还是装着,有些最终还是删了。

王静说你不爱Dota了,那么有新欢了么?我说还没有。王静又说,那你要寂寞一段时间了呗。我说是的。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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