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辉的手很快,我出完题之后两天不到,就写完了。而我请她出题的话一说出口,就立刻后悔了,果然这题目在便笺上写了已有一周时间,却还是一个字没动。有时候真想,随便写一下,就当是交差了,反正辉辉又不会让我返工重写。但还是没有写,我想她写《十二月》的时候一定不是敷衍的。
昨天晚上,大梵说我蓄了薄薄一层胡子之后还真有一点狡黠的味道,我想了想说是不是有一些蒋干的风韵,大梵点头说还真是很像。早晨醒来,躺在床上发呆,犹豫着要不要早起几分钟把胡子刮了,犹豫的功夫,几分钟已经过去了,于是就没有刮。花卷蹲在床尾,瞪着大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我瞄准它的屁股,一伸腿,它就被挤下去了。然后,我决定今天把《例外》写了。
刚刚结识新朋友的时候,尤其是那些聊了两三次稍微有一些熟悉、但又对人品身世背景没有更深入的了解的朋友,通常都会问我两个问题。一个是你为什么叫方土豆,一个是你为什么放弃物理转了这一行。
对于第二个问题,通常答案有三层。
第一层最真实,这是个巧合。李远在技术性哲学中认为,现在的世界是偶然的产物。倘若把时间拨回150亿年前,让宇宙重新诞生,有没有什么力量能够保证新的世界和现在的世界一模一样。显然是没有的,这150亿年里任何一点微小的扰动都会在蝴蝶效应的助推下,衍生出翻天覆地的变化。因而,今天的一切都是偶然的产物,没有任何力量能够保证必然。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偶然其实未尝不是一种必然,当所有的偶然都符合让新世界和旧世界保持一致的那个偶然时,最终的结果就是必然的。
而我,就是一个偶然。一系列玄妙的偶然事件,把我推到了现在的位置上。回头再看时,其中任何一个环节的扰动,都会让今天的生活完全不同,但同样也看到,所有这些环节,都把我指向了这个位置。
第二层回答其实是个谎言。虽然我嘴上很硬,总是说我放弃了学校,但其实每个人心中都很清楚,是学校放弃了我。有时候我也喜欢用“是学校放弃了我”来自我宽慰,但还是难掩心中的失落。两年前从交大东路搬走的时候,我觉得整个世界都被抽空了,对校园生活的极度留恋反而让我现在再也不想谈学校中的任何一件琐事。
所谓体验不同的人生,不过是对从前失败的婉辞。但我也并不因此后悔,往日的时光虽然不再,但我的房间里又有了阳光,阳台上挂满晾晒的衣物,窗台上总是蹲着一只花猫。
第三层我最喜欢。我是个例外。我一直是个例外,从小到大。“和别人不一样”就像个标签贴在我的脑门上,开始时不自知,后来知道了却想去掉,再后来也就不想去掉了。这是个贴标签的时代,人们觉得用三两个形容词就可以把一个人描述清楚,于是就给每个人贴上标签,以为从标签就可以看到全部的真实。虽然我不喜欢贴标签,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被贴上标签,如果非要贴个什么的话,那就是“例外”了。
忘了从哪读来的一句话,社会就像一艘船,如果所有人都站在一边,那一定是有问题的。辩论的生涯让我清楚这句话的逻辑是有问题的,但并不妨碍我用它为自己的行为辩解。王欢说为什么要让自己落后呢,我说总要有人垫底的。其实后面还有半句,就让我这个不在乎的人来垫底吧。
曾经我想,把“我是风中的落叶,看我如何飞翔”这句话作为墓志铭刻在墓碑上,后来徐璟说“土豆,你的人生就是个大笑话”,我又想这句也许可以加在落叶与飞翔的后面,再后来徐璟又说“土豆,你心智未开,童颜已老”,我又觉得这句其实也可以写进去,再再后来辉辉也说“土豆,你就是个大阴谋家”,我也想把这句加进来。
现在我又开始觉得,如果要给我的墓碑贴个标签,方便人们检索同类墓碑时,不妨贴上“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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