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的麻辣烫

东校区的小西门出来,是一条窄窄的胡同。那里我只知道半家店,若不是徐键今天说起那是一家成都小吃,我仍不知那是一家成都小吃,只知是一家店,门口有一家麻辣烫。我只知道这个麻辣烫的小摊,所以只能算半间店。一个俊朗的四川妹子在那里看摊子,看了许多年。俊朗据说是远哥用来形容徐键的词,徐键用来形容妹子,我借来用在自己的文章里。

我之所以只知道半间店,是因为大一的时候我没有住在东区。似乎在我之前的理学院学长,大一都是住在东区的。贺兴华那时住在东区4号楼,胸牌上印着D4,所以他常常把胸牌炫耀给别人看,说看啊,哥们是大四的。而我直接就住到主区了,所以很少有机会在这个小胡同附近活动。后来经常送低年级的辩手回宿舍,但时间往往都很晚了,送完再出来小西门已经关了,只能从南边的大路绕回来,倒是常常在大路边的烧烤摊吃几根烤串。彼时烤串那一带今天已经修成了路,再也寻不见了。

而我之所以又知道这半间店,是因为大三的时候常常去那里吃。那时的女朋友还在上大一,每晚送回宿舍时都要光顾一下这家麻辣烫。尤其是冬天的时候,站在冷风里,伸出瑟瑟发抖的手,哆哆嗦嗦地端着小铝盘,就着冰凉的空气吃得满嘴都是油,辣得直抽凉气,似乎是一种无上的享受。胃口好时就多吃一点,胃口一般时就少吃一点。大部分的晚上,三根五也要吃一点的。其时从主区南门到东区西门这一段路上,也有三四家麻辣烫,但还是这家的味道最合我们的口,于是就总是在这里吃了。

吃的多了,与那俊朗的姑娘也熟了,有时路过也会打个招呼。

然后很多年忽地一下就过去了,许多事都变了。而今天我却听说,我知道且只知道的半家店依然还在,而那妹子也俊朗得一如当年。于是便拖着一帮小朋友去吃。果然一切如故。

我惊讶的是,几年不见,看摊的四川妹子依然认得我。她用手势模仿着我当年吃麻辣烫时摇摆的样子,我已忘记了那时吃麻辣烫为什么要全身一起摇摆,我甚至也忘了自己到底是怎样摇摆的,大约就是一条鱼游来游去吧。

这个故事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

徐键总说他喜欢大三到大五的闭区间。我懂得他的意思。

有时我也会想,若让我在学生时代中选择一个区间,我会选择哪一段。似乎每一段都有值得回味的故事,同时每一段也都有心酸痛楚的往事。痛楚是金老师年轻时的诨名,如今他已不再希望大家喊他痛楚,而要喊他金老师。我尚没有金老师的境界,我依然觉得生命中能够永刻的记忆都带着痛楚,正是那些与快乐并存的悲伤和苦楚,才让那些快乐的时光被铭记地更加清晰。我得记住那些失去的遗憾,才能明白在那之后的荣耀是何等惨烈。

吃麻辣烫的时候,我说南门外曾有一家肉夹馍非常好吃。从嘉园下面那条路向西到达南门外,本是个丁字路口,后来才被修通。修通之前,那里是一条只容一个人通过的曲折胡同,那肉夹馍就在胡同口,胡同口的南北两侧也是各种各样的小馆子,小笼包煎饼摊鸡蛋灌饼之类的。环顾四周,坐着的小朋友里,没有一个人见过那家肉夹馍。

那里被拆掉之前,我曾问肉夹馍老板拆掉之后要搬到哪里,老板说还没定,也许学校里面也许换别的地方。有一天我想再去问问时,那里已经变成一片瓦砾了。

再过几年,早晚有一天,我知道且只知道的这半间店也总要拆掉的吧。俊朗得一如当年的妹子也总要随着这店的消失一并消失的吧。所有一切都要被卷入时间的洪流碾成碎片然后消失不见的吧。

吃过麻辣烫,我们也总要向前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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