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笔

很多时候,某一种职业,或者某一类人,都会伴随着某件标志性的物品一同出现。提及这种职业或这类人,就必然要提及这件物品。

比如红军和草鞋。但凡歌颂我们伟大人民革命军的文学作品、影视作品,肯定会在草鞋这类东西上做文章,诸如老妈妈亲手编的草鞋送到小战士手中,或者某位老总的草鞋破得只能趿拉在脚上也要把新草鞋让给受伤的警卫员,等等。

再比如学生和眼镜。自上高中开始,我就发现周围的同学都带眼镜。大家聊天的一项重要内容就是最近度数又增加了多少。每到这时,我都很羞愧地合上嘴巴,听大家交流他们的近视眼。

还有父亲和胡子,母亲和白发。之类的。很多很多。

粉笔这件物品,我一直以为只 和老师有关。后来才慢慢发现,原来粉笔也常常和乞丐一同出现。

小学时候每次写《我的XX老师》这个先填空再作文的题目,一般都会填语文老师或者数学老师这种用粉笔特别多的。因为这样才会写到他们写板书十分辛苦,写到老师们湮没在粉笔灰中十分让人心酸,写到粉笔灰落在肩膀落在头顶隐约中华发丛生令人痛惜韶光易逝。

如果写体育老师或者音乐老师,就没有这种煽情的情节了。

还有一方面的考虑就是出题人总是语文老师,因此选择语文老师比数学老师还要更多一些。

印象中,似乎每次优秀作文展览时,都有《我的语文老师》。当然也不能少了《我的母亲》、《记一次义务劳动》这样的主旋律作文。而我的《第一次偷地瓜》总也上不了榜。

因为选优秀作文总是老师自己说了算,所以在那少年的心中,老师的权力几乎是至高无上的。我曾经一度以为老师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人物了。

小时候在外面被欺负了会说:你等着,我回去找我爸。因为在家里老爹最厉害。后来才明白原来自家的老爹管不了别人家的孩子。开了一点窍之后,再被欺负了就会说:你等着,我回去找你爸。果然对方就软了。

等到上了学,这句话就变成了:你等着,我去告老师。

老师的地位如此,因而粉笔在我心中,也就无比神圣了。说来也十分惭愧,高中之前从来也没有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字。而且,每当科代表拿着粉笔在黑板上替老师留作业的时候,我都觉得,那是何等的荣耀啊。

遗憾的是,年少轻狂的日子总要来临的。突然有一天,我就发现,原来老师也不过如此,原来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字也没什么好玩的,原来粉笔灰落在衣服上特别不好拍掉。

后来上了大学,老师们用一种叫做多媒体的地精科技。其实就是一个投影仪加上一个幕布。小学就见过了,虽然设备换了,内容却还是那个模样。

也许是电脑上的PPT太快餐了,以至于我对依赖于地精科技的老师都不怎么欣赏。反而是坚持和粉笔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老师们,深得爱戴。

曾经写过的龚漫奇。还有其它一些。可惜名字都忘记了,因为都没有怎么见过面。

从粉笔到投影,从黑板到幕布,从灯泡昏黄的光线下走到灯管豁亮的光芒中,从冬天早起吹火点炉子到夏天教室没人也开着六台电扇呼呼吹,老师们把头发讲白了。这让人心痛。

然而更让人心痛的,却是学生们把头发学白了。

当我每次经过西直门或者北京站或者王府井或者其它什么地方,看着一个个年轻的男男女女蹲在整齐的粉笔字后面,窃窃地说自己需要6块钱饭钱时,我不禁会想,粉笔呵,你竟然沦落到这般田地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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