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土豆在南京

远哥回国这件事,其实让我有点吃惊。在美国待了不少年,老婆也过去了,孩子也出生了,一落地就攥着绿卡,在通常我们听说的故事里,应该一家三口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直到繁盛重归沉寂,田园化为荒冢。

但他就是回国了,在南京做了小公司,拉了辩论队几个兄弟,慢慢地正在爬坡。所以当我决定去上海走动走动时,也同时决定了,要去左近的南京拜个码头。

隐约记得,很多年以前,远哥曾说,他心里还是爱着这国家的,希望她强大。我也记得,这国家让他失望过,就是大约两三年前他去中科院转悠一圈那次吧。隐约记得,在南京时我是问过他的,为什么选择回到这个地方。具体的回答今天已经想不起来了,大概的中心思想就是美国也不好混吧。

每个人都要向形势低头的。随着我们一天天长大,肩上背负的东西越来越沉重,终究是不能再如年轻时一般洒脱奔放了。

闻一多曾在一篇文章里引用过H.G.威尔斯评价中国人的一句话:在大部分中国人的灵魂里,斗争着一个儒家,一个道家,一个土匪。我从许子东那里听说这句话时,一时之间竟有点想要拍案叫绝的冲动。我们心中挣扎着那点的贪婪,都被这句话说尽了。

我们都走在入世的路上,又不肯放弃出世的欲望,同时还想凌驾于所有规则之上。既要闻达天下,又要归隐山林,还要恣意放纵。曾经以为自己也是旷达高远,许多年后再看,也不过芸芸众人。

我独自拎着相机绕着南京总统府走了一圈,胡乱拍了许多照片,作为曾经身在南京的记录。总统府门前熙攘的拍照留念的游客,让我一点也激不起游览一番的热情。而在总统府大门外,有一位老先生坐在路边弹奏扬琴,旁边戳立的纸板上有着又一个让人同情的故事,扬琴里奏出我不能理解的琴声。我给他拍照片之前,在面前的容器里投下了一枚一元硬币,是我购买南京地铁票时找零的一把元硬币中的一枚,他停下弹奏,站起来微微躬身表示感谢,我也微微点头作为回应。

又在一个不知何处的胡同里乱窜时,我穿过了一个拥挤的菜市,撞到两条胡同交叉的小路口,迎着阳光的墙角下,坐着一位老太太,闭眼晒着太阳,旁边一只大狗,全部的身子,从下巴到尾巴,整个儿都贴在地上,忽闪着眼睛看着我走过去。就是在那条胡同里,我遇到一家陶瓷小店,给袁媛买了一只便宜的发卡。

远哥在南京的居所,阳台上的风景绝佳。对着正东方向,前面再没有任何建筑遮挡可以一直望向远方的群山。从南京返回上海那天,是个大晴天。清冷的早晨,我站在阳台上,看见太阳从山后跳起来,耀眼的光芒刺穿了从那里到这里的全部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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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条评论。

  1. 有了襄樊、南京之行,才觉得过往不是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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