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一天的行程接近尾声的时候,等待了许久的细雨终于默默地下了起来。
在第一天的行程接近尾声,我坐在去往晚饭地点的出租车里,憋出了这句话时,我问远哥和大梵,这句话放在文章开头还是结尾更好。我本想把它放在结尾的,但是两位前辈都说放在开头好,于是就放在开头了。
那时我想我应该每一天都写一点东西,以免让关于这趟充实丰盈旅行的记忆随着时光的流逝被湮没。但是那天晚上我在电脑前面坐到凌晨两点,终于选择了放弃。那些我预先准备写下来的话,当我真的开始把它们写下来时,却发现根本无法缀成词句。而且我越来越觉得,所有我想表达的含义,要么在之前的文字中表达过了,要么就早已被古人表达过了。
而且细密绵长的雨后来下了一夜,最终也没有停。
许多日子以前,我来过这个地方。在一个冬天,春节刚过,背着父母。现在想来,那时还真是个无畏的少年。兜里揣着借来的几百块钞票,就稀里糊涂踏上南下的列车了。因为穷,坐不起卧铺,我甚至拉着同行的伙伴一同坐着硬座。在漆黑的夜里,拥挤在寒冷的车厢里,一路颠簸到了彼时那个在寒冬中温暖湿润的江边城市。
那时,这座古老的城市只给我留下两个字。悠扬。不但是这里的气息,更是这里的故事。
我站在孔明先生曾经躬耕的田地上,问为我们开游览车的司机,您会唱当年诸葛亮教给农夫们的那首歌谣么?上一次我来这里时,似乎没有问这个问题。上一次我来这里时,似乎还会背《出师表》。上一次我来这里时,似乎还不会讲三国我最崇拜的两个人是诸葛亮和孔明这个笑话。但是这一次,我真的想听一听,许多年前,名动四方的卧龙先生弯在田间插秧时,蹲在沟渠除虫时,坐在垄上休息时,用竹篾刮去两腿湿泥时,究竟是唱着怎样的歌谣。它一定早在许多年前,就和这城一样悠扬。
在那口六角井边,如我期待的一般,故人依旧,却已人事两忘。只有幽深的古井寂静无波,不知这古井是否记得当年我们在这里的故事。大家戏称那次真是血雨腥风,但是显然在老婆婆的心中,那只是许多记忆碎片的一片,早已随着草堂前一层一层的落叶被掩埋得踪迹全无了。不知刘皇叔来此三顾茅庐时,是否也有一位老婆婆对他说,我观足下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浓眉慈目阔耳狮鼻,它日必有帝王伟业。
离开北京之前,曾经有一张多余的车票,但最终未能找到能够同行的人。在出发的前一天,终于被卖掉了。
据说随州菜很好吃。据大梵说,随州菜的惊喜将不亚于新中街的湖南菜。我第一次到新中街的时候,在那家虽然它就在路边但是如果你不知道那里就一家餐馆就完全无法看见它的小菜馆吃过一次尖椒荷包蛋,它就像襄樊的豆皮颠覆了我对豆皮的理解一样,颠覆了我对炒鸡蛋的理解。湖南菜的后来,是另外一个故事。若有机会,希望可以得以成文。
那时我们常常开玩笑,说广告门可以在宣传材料上加一条:步行5分钟有十二分好吃的湖南菜。
但是我并未吃到随州菜,因为店在装修。
但谁又知道,这次的擦肩而过,不是为下一次的相遇埋下伏笔。比如在水镜山庄,随州的故事似乎又有了后续,但也短暂得转瞬即逝。远哥说马腾你今天真低调,要是照往常,你怎么不得问问电话请她们同行一块吃个午饭然后一起去水镜湖玩什么什么的。我说惭愧惭愧,若是在给我几分钟时间,也许我就邀请她们了。但是错过了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我可以一直回忆,在水镜先生的后山,有一小片遗憾永远也无法追溯。将来老了,也不失为一桩趣事。
更何况,谁又知道,这次的擦肩而过,不是为下一次的相遇埋下伏笔。
就像那张被卖掉的火车票。未能搭乘这班列车的人,总会有下一班列车在等待。
许多日子以后,我再次来到这个地方。这次不需要瞒着父母,也不需要勒紧腰带坐在硬座上难以入睡。盛夏时节,卧铺车厢的空调凉得如深秋一般,还得盖一条薄被才不至于着凉,我还一度担心冷风直吹的肩膀会因此受寒。
从走下火车开始,温润潮湿的空气就让我再次感受到了。悠扬。
我去过许多地方,看见了那些景色,一一刻在心中。但在岁月的侵蚀下,它们终有一天会消失殆尽。唯有那些在这些景色中演绎的故事会在心中留下永恒的痕迹。
我在水镜湖的湖面上拣了一段树枝,约莫五寸长,顶部分出两个枝桠成“丫”字型。它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就是湖边或湖心岛的树木上被折下的一段树枝,漂浮在湖面上,划船时随手捞起。我把它在阳光中晒干,收在背包里。当我在西站出站时,这截不起眼的树枝也许就是我此次南下最后的记忆。
吃了很多饭,见了很多人。一个旅客,在旅途中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处处都被款待。人生如此,夫复何求呢。
还有其他。又是另外的故事,不提也罢。
不论怎样,就这样吧。还能怎样呢,那就这样吧。
我突然明白,我叙叙地讲了许久,最终想说的,不过是2009年1月1日抄在博客里的那首短诗。
远哥和大梵说,按照我的文章结构,不但要把“在第一天的行程接近尾声的时候,等待了许久的细雨终于默默地下了起来”放在开头,而且还要在结尾让雨停下来。就像这样。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雨竟然悄无声息地停歇了,烟波浩淼的江面飘来淡淡的腥气,江上船只了了,两岸车水马龙,一切就像昨天一样周而复始。就是这样。
在说再见之前,要先说,你的笑颜一如当年。大梵补充了四个字,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你的笑靥一如当年。
但是我说给谁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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